实训室的桌子上，那尊唐代青铜菩萨像静静地坐着，周身覆盖着厚厚的铜锈。在X射线荧光光谱仪的检测下，它的成分一览无余：铜84.3%，锡12.7%，铅3%——典型的盛唐配方。

清理过程如同考古发掘。我用超声波洁牙机一点点震落表面的硬结物，再用竹签小心翼翼剔除缝隙中的泥土。当锈迹逐渐褪去，菩萨低垂的眼睑、微扬的嘴角慢慢显现。那是一张历经千年依然慈悲的脸。

最考验技术的是做锈。要用毛笔蘸取特定的化学试剂，在缺失处一点点做出与原有铜锈一致的色泽和质感。我调了十七次配方，才做出最接近的“青铜绿”。老师俯身细看：“记住，补的是形，留的是神。新做的锈要比原物稍浅，让后人能分辨哪里是修复的。”

完成那天，夕阳斜照进实验室，为菩萨像镀上金辉。它静静地坐在那里，仿佛刚从一场千年的长梦中醒来。我忽然懂得，我修复的不仅是一尊佛像，更是一个时代的信仰与审美。每一件文物都是时间的容器，而我们修复师，是守护这些容器的人。